睡梦中

-----正文-----

那日宴会过后，我难得的做了一个长梦，醒来时天已大亮，房间里憋闷地难受。我打开窗子通风时，正巧瞟见女仆在外头晒着床单，廓整的白色棉布被风吹地飘鼓起来，叫那瘦小的波兰女人像被挤得无处可逃。我朝她打了声招呼，这才来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父亲又和奥黛尔出门去了，桌子上放着冷掉的牛奶。我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今天的报纸，昨夜布凯南家的宴会已被报社添油加醋地写进了头版，配上一张欢宴人群的特写，标题上写着[军火大亨的又一场狂欢]。

花了我一阵时间才搞明白布坎南与我们家之间微妙的联系。我的母亲，也就是萨沙·布凯南，是布凯南家中的长女，十八岁时她与我的父亲——詹姆斯·科曼结婚，二十七岁时因病去世。在到达东海岸之前，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母亲以前的事情。她在嫁进科曼家之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当我刻意去回想时，才发现我竟是如此的无知。

但我记得她的脸。那是一张小巧的脸蛋，带着些微翠绿的蓝色瞳孔总是湿漉漉的，令她的神情永远的像是彷徨的少女。她的确是。就连她死时，那张脸孔也是这样的年轻，就好像死亡只是装饰在她发间的一条丝带。吊客装作一脸悲伤，在她尚未盖起的棺木前轮番哀叹。可在场的生者无人比棺木里的死者更加高尚，在死亡的黑帘下，早已有人情不可耐。我已不记得那位陪在父亲身边的女士的长相了，她们总是来了又去，又是这般相像。我能记得的，是父亲与她之间交换的笑容。似乎在场的人无一注意到异常，涕泪交错里终于轮到他整装上台了，他的手便离开了女人温暖的臂弯，携住一封漆黑稿纸，演得倒是比谁都要动情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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