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遍山原白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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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另外三个人闻言都止住了动作。敬山原夹起的黄豆坠落在地面，骨碌碌滚进看不见的地方。

“好事啊，”坐在他左侧的何淑婷首先反应过来，给白满川夹了一筷子他一向喜欢的小炒肉，笑道，“你爸妈现在生意做到那么大，你早早到国外去前途肯定更好，一直窝在萍州这个小地方才奇怪。嗐，像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敢想那些，坐个飞机都要吓死，要不说白老弟和艾妹子有本事呢。就是可怜我们小川出了国就吃不到你敬叔的小炒肉了，赶紧趁这一顿多吃点。”

白满川笑得乖顺，点头应了，低垂的目光始终虚虚落在白瓷碗中，木筷将红油浸润的肉丝与白米搅得不分你我，他张唇吞咽了满腔辛辣，终于听见另一道声音，却是右侧的敬林沉着嗓子对敬山原道：“山原，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又是怎么想的？”

白满川猛地抬起头，浓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上对面的敬山原，目光锋锐如刃。

在一桌三人的注目下，敬山原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再说些什么，至于做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味，其实他也不知道。事实上，在听清白满川话语的瞬间，他的灵魂就好像浮荡出了身体，飘飘然于世间万物之外，于是一切都与他无甚关联。他想起曾经，曾经他带着白满川坐在小区花园的大石头上看天上的星星，他指着亿万光年之外的星光，对白满川说，其实那些星星早在几千几百年前就已经死掉了，它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爆炸后熄灭，熄灭后分解，分解后湮灭，只有它们剩下的余光，永不止息地奔走在冥茫无际的宇宙，对这些星光来说，我们的仰望不过是永恒奔走中的一个瞬间……他侧头去看白满川，白满川抵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于是他咽下了尚未说完的话语，揉了揉白满川蜷曲柔软的额发，扬着嘴唇哼起一首安眠的歌。那一天，敬山原本想接着逗逗白满川，他想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也已经死了几千几百年，现在的“活着”不过是死亡后的投影——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白满川的目光，敬山原只希望这个假想成真。如果早已死亡，体验过爆炸的痛苦，“活着”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离别，可以放弃一切思考与抉择，只是持续奔走的命运，顺延既定的方向，直到余光殆尽——这短短几十秒内他的所有思想表征在脸上，也就只剩下嘴角僵直而静默的弧度，轻扯一下，像蜉蝣的一个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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