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山忠

-----正文-----

俞山忠刚上初中的时候，过年吃杀猪菜，那时候他爹还没死，老太太躺床上吊着口气，呜呜啊啊唤，忠儿，忠儿，你爹还没回啊。

那个冬天他爹没拿到一分钱，南方老板跑了，连带着一帮子南下讨日子的汉子散了。绿皮车悠悠载着回山海关内，俞山忠又长高了，结实了，像刚长出来锐利坚硬的笋尖，稚气的脸上笑起来呼出一口白气，飘散到浓黑锋利的眉梢，半大小子笑闹着，带着股狂劲儿，跟在成年男人后头帮忙摁猪。

屯子南头说话没个把门的半仙儿，无所事事蹲在棒子堆旁边，窝在大袄里头狠狠抽了口便宜粗烟：“瞧瞧，这穷也是随根儿！”

跟谁说话呢，不知道。说谁呢，不知道。

冬天的大太阳白得晃眼，冷空气把人压着，全靠一股子热劲，这个年纪最不怕冷。

俞山忠踢着雪，欠欠地跳起来把冰溜子打下来，碎一地。

他还不知道他爹白干一年空手回来，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世代随根地穷。他还不知道自己还没成年就会坐上那辆绿皮书，晃出关。

他扭了把鼻涕：“爸！咱家什么时候杀猪！”

他有的是劲儿和胆。

到二十岁就知道什么叫穷怕了。

年轻后生用力气把心里暗暗的怕压下去，怕什么，怕他白费力气最后还是活成他爹，逃不过命运，祖祖辈辈地穷，抬不起头。

那时他刚到晏家没多久，晏仲仁带着尹卓去香港玩，给晏好带回来一只小包，亮亮的，巴掌大，晏仲仁炫耀式地埋怨：“小忠，猜猜这个小玩意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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