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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有件事发生在工厂倒闭的前夕，一件小事，关于一个厂内职工家庭的事。事情发生在集体焚烧麦秆的第三天，丛丛黑烟斜着往天上淌，灰白的天空浮动着渐渐变浅的灰尘，天空底下是黑色土壤永久沉默的东北平原。黑色的土层上，平摊着早已干枯的草皮，沉甸甸的麦杆压着枯草，上方跳跃着激烈的火焰。

火焰躁动着，呼吸着，一口一口，把一捆一捆的麦秆吃进去，吐出烟雾、灰尘、气体，吐出供养这片土地的肥料，吐出厂内职工未来的口粮。闪动颤抖着的火星间，周国强十岁的儿子，周裕民，闪烁着黑色的眼睛，如同土地一般的眼睛，他紧紧盯着火焰，胸膛起伏、膨胀。他同龄的孩子在追逐，叫嚷，在麦秆堆成的山之间游戏，只有他一人，以一个蜷缩，将近跪倒匍伏的姿态，爬在火堆前，凝视着那团火焰。周国强正在搬运麦秆，妻子刘麦在扶着公婆坐下，忙碌的空隙间，她下意识看去一个方向，自己儿子最后在的方向。她弯着腰，红色的围巾从胸口滑落，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黑色的眼珠颤抖了一秒。而后爆发出的，是一声鸣哨般的尖叫。

许多双眼睛晃过去，凑过去，黑压压的一个又一个小洞里，照映着一簇一簇的火焰，最中间的，最烈的，最不安定的火焰中，刘麦抢出周裕民伸进其中的左手，背部弯曲又立刻绷紧，不停地叫喊，哭号。周围的人或是上前驻足，或是在原地的草堆上坐着，只有悲哭怒骂的刘麦在大幅地活动着。看着担忧愤怒的母亲，周裕民把话吞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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