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之……你拿上这个,去兖州奉符县……长楫楼……寻为父的挚友,他……名叫宣臻,届时……他会安顿好你……”
竹屋中床榻上,男人相貌望之尚未至不惑,却已形容枯槁、气若游丝,伸出来的手几乎瘦得皮包骨,颤巍巍地将一只青玉镯递给榻边跪着的少年。
“这镯子是你两岁生辰时……他所赠,那时……他不过十四岁,小小的一个人……自己出来闯荡……”
少年接过玉镯,沉声问:“宣臻……可是去岁冬日受伤来此的那位?”
男人吃力地小幅度颔首,最后握了握少年的手,缓缓阖上了双目。
因父子二人隐居山野,四邻唯有一老伯前来吊唁,又助程轶之卖了耕牛以置办棺椁,少年往后院取了锄耰畚锸,将亡父瘗埋停当,十陌纸钱纷纷扬扬,其后一番哭灵,自不待言。
程家清贫,赗赙甚薄,老伯也浑不在意,听闻程轶之欲往兖州,便连那几两碎银也待推拒,然程轶之委实坚持,遂只得收下。
出了热孝,少年便负着个几乎空空如也、唯有几贯孔方兄与一点子干粮的粗布褡裢,徒步行于官道之上。
时值太平之年,便纵有些宵小觊觎程轶之腕上玉镯,可见他眉目冷峻、身形高颀,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二十日后,离长楫楼不过二里之遥时,程轶之去河中沐浴后将自己打理干净,又用最后一点盘缠去成衣铺子买了身新衣,望向镜中,思绪却悠悠荡荡回到去岁那个初见宣臻的风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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