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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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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会来接我。

-----正文-----

宋知予其实并没有在林枷那里待太长的时间。因为他接到了律师打来的电话,这个时候的宋知予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他不得不变得忙碌起来。

之前他所存有的悠闲而又轻松的生活,被一堆繁芜纷乱的事情挤满,让他遗忘丢弃之前所计划的将来,前往由林庚强迫他走上的道路。然而即便是要去死,林庚依旧要让宋知予记得他的存在。所以仅仅是牵引他走上不得已道路是还不够的,他还告诉宋知予,只有将林枷收养,他才会在文件上签字,也才会将真正的账告诉他。

站在一旁的律师大概有些意外,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律师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宋知予凝望着林庚这张苍白枯槁的脸,清晰看清在林庚浑浊的双眼当中无可遮掩的狡黠。

宋知予说:“你这样爱你那个儿子?”

林庚继续躺在那里,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宋知予沉默不语。他看起来实诚而又可怜,那目光逐渐转移到律师的身上。林庚用他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那是唯一一个能够和我姓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好像这些年他在宋家受到了什么委屈与欺辱,才让他发出这样感慨。实际上,这个男人将宋家的其他人都算计得生离死别,整个宋家只剩下宋知予。最后因为疾病不得不死去,他还故意给宋知予留下烂摊子,破产负债或者收养那个被林庚疼爱的所谓的孩子,似乎要将属于林庚的印记留存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宋知予从病房里出来。

他不得不出来透一口气。

在那看起来宽阔空寂的病房,涌现一大堆无望而又压抑的阴云将他挤压。塞入他的气管与心脏,要让他在这样极致的悒郁中崩裂赴死。

他的手扶在护栏上,凝望着漆黑的天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浓厚的厌恶涌上心头,让这一层阴郁,蒙上记忆中年仅十三岁的林枷那张稚嫩而又瘦削的脸上。

“你怎么想的?”

律师也从那里面出来。他这样告诉宋知予:“你出来之后,我和他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他似乎只想要你一个答案,不然接下来的事情很难进行。”

沉默一晌,宋知予从沉闷的心胸之间与凝滞的喉管之间干涩地吐出这个字:“好。”他无奈地闭上眼睛说道:“都听他的。我会让林枷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但是——”

他睁开眼睛,他的眼睛继续凝视无尽的夜空,他说:“林枷到底姓不姓林,”他的嘴角掀起一抹也是如此狡猾而又诡谲的微笑,“还得我说了算。”这是他最后的让步,这最后的让步里,是他要彻底断掉林庚心里的执念——不会有任何一个孩子和他姓。

这件事要彻底解决,取决于林庚要看到林枷的名字和他在同一个户口本上。那么宋知予要去见林枷,还要去见林枷的母亲。他必须马不停蹄地去做这件事,因为宋家最后的那点事情禁不起耽误,只需要林庚能够签一个字,一切都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他又来找林枷了。

他本意只是来找林枷,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等到林枷来开门。他站在这一扇厚重而又带着一些腐朽气息的木门前,听到了里面的不耐烦的声音:“小兔崽子,买个东西——”

宋知予看见一个披睡袍的女人的面孔。

这样一看,林枷确实长得更像他妈妈。她妈妈长得漂亮,脸上化着浓妆却又不显得格外艳俗,倒反有几分艳媚。怪不得林庚会喜欢她,她的长相比他老妈宋丽文更加艳丽,像一朵必须攀附别人而生存的花,确实能够给予林庚一丝几乎被自我厌弃得即将消泯的自尊心。

她怔愣在门口,拢了拢睡袍,靠在门框上,懒懒地看着宋知予。她说:“你谁啊?”她打量着宋知予的面孔,慢悠悠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找过你这样年轻的?刚成年吧。很有钱?所以我才找你?还是你想尝试一下你还没涉及的愉悦所以找过我?长得还挺帅——”她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抚摸宋知予的下颌想要看他的模样,宋知予往后退后一步,躲开她的触摸。

他只是说:“我找林枷。”

“出去了。不在。”知道不是来找她的,她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头来,“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和你这样的人认识了?我不是让他不准到处乱跑吗?”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从宋知予的肩头掠过,往后看到什么,她对宋知予的身后扬了扬下巴说:“喏,在那。”

宋知予转身,看见那个瘦小的孩子隐匿于昏黑的灯光阴影中,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

“站在那里干什么?!东西买来了吗?”

站在那里的孩子才继续往上走来,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在这空间当中格外清晰并且缓慢。他从那阴影里走出来,细碎微弱的灯光照拂在他微长的头发上,给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模糊的荫翳。

他走到宋知予的身边,将手中的东西递交过去。这个女人拿走之后,说了一声“他找你”就关上了门。于是他们两个共同站在这个位置,看着这一扇门相互沉默无声。

最后还是宋知予说了一声:“我们谈谈吧。”

才打碎了这一阵诡异的沉默。

时间已经不早了,在这道路之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他们一同坐在这里,公园里的秋千锁链有些老化,随着林枷的轻荡在这沉寂当中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响。

夏日的夜晚最为凉快,将内心当中的浮躁的心绪得以抚慰,让宋知予能够以这样的表情与心情和林枷一同坐在这里,打算要和他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宋知予转头看着身边的林枷。他看起来很悠闲,他也瘦小的双腿荡在空中,宽大的裤腿被夜风裹挟发出飒飒的声响。他微长的额发被拂面的风吹开,露出那一双沉寂如黑夜的眼瞳,在月光的照射下,似乎反射一种璀璨而又细碎的光色。

宋知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哥哥。”

他这样毫无预兆地喊了宋知予一声,让宋知予有些诧异。但这似乎对于林枷来说不算什么,他继续荡着秋千,那咯吱的刺耳声依旧回荡在耳边。大约是宋知予的目光太过明显,林枷才停下他的举动。那在夜风里飘荡的“咯吱”声总算停歇了。

他漆黑的眼眸寂静地凝望着宋知予。随后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东西叠得很小,成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方块被林枷捏在指尖。

他将拿东西递过来,宋知予伸手去接,将这小放开打开之后,逐渐知道这是一张照片,打开之后,是他自己的面孔。

一张宋知予刚上高中时拍的证件照。

那时候为了符合学校规定,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面孔还很青涩,神态当中还有当时没有退却的天真。似乎时间真的太久了,这张照片已经泛黄柔软,深深的折痕横亘于照片中宋知予的面孔上,像是无法忽视的枷锁,将他锁在这些折痕与框架当中。

这样的照片,宋知予本人都找不到了。看来很久之前,林庚就拿了他的照片给林枷看——当时的林庚会说些什么呢?

“他说,你是我哥哥。”林枷的目光依旧落在宋知予的脸上,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来接我的。”

宋知予将这张小小的证件照捏入掌心,陈旧的照片被轻易地揉皱。宋知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林枷眨了眨眼睛看着宋知予,他说:“你说你来找我妈。”

当时的宋知予确实没有说明来意,林枷刚才的眨眼与话语显得很无辜。宋知予知道确实是自己隐瞒了身份,林枷也不好直接与他说明,所以当时林枷才什么都没有说。

他心里一团无名之火得以掩熄,宋知予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被情绪所操控。最后宋知予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他重复了宋知予话语中的一个字。

“我可能一无所有,甚至背负债务。但无论如何,在此时,我还是想问你一声,你愿意和我走吗?作为我的弟弟,和我居住在一起。”

夜风穿梭过着忽然寂静下来的空间,将另外一侧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在迫切地回答着宋知予什么,却又消隐在朦胧的风声里,不能够被听得真切。

宋知予看见了林枷张开了嘴巴,他似乎说了什么,也细弱得藏匿在这些声响当中不能被听清。他那沉沉的目光所凝望的,就是宋知予的双眸。这双眼睛仿佛要将宋知予彻底窥探,去窥探宋知予努力维系而出现的平静下真正的内心。

林枷刚才说了一声什么?没听清。于是宋知予问了一声:“什么?”

林枷说:“好。”

刚才林枷说的好像不是这个,但是此时林枷说给宋知予的就是这个。

终于得到了这个答复的宋知予没有去在意他之前说的是什么,只是好像他心头一个巨大的石头逐渐放下,让他沉重的心情有了一丝轻松。他缓缓叹了一口气,他从这秋千上下来,他和林枷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他只是这样一说,并不需要林枷的答复似的,也像是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任务,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去。他离去时,一直被他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东西从他指缝里飘落下来,掉落在一堆落叶之间。

宋知予的身影隐匿于黑暗,林枷从秋千上下来,他捡起被埋没在树叶之间的照片。干瘦的手指拂开上面的尘埃与碎叶,露出那一张清隽年轻的面孔。

被揉过的照片让它看起来有了更多的裂痕,密密麻麻铺设在那张脸上。林枷将照片小心翼翼重新折好,最后又重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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