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有雪。
金家沦为地狱。
红白交织的血雨与白绒幕里,断掉的肢躯和头颅飞成一片落不下的影。
祖父攥着他的肩,说:“……信檀郎如信己身,终身勿相负。”
就因为这句话,多少次,他的刀尖都已经迫到了徐攸南的眉心,最后又生生收住。
只有那一回,他把双目失明的穆典可从雪狼谷背回来,那次他是真的狠下了心,就算乔雨泽哭着喊着求他,就算要做个叛逆的不孝子孙,他也要活活地打死这个恶毒的老东西。
刺骨的冰粒子擦着他的脖颈跌下。然后……天就下雪了。
云央哭着追出来,拖着金雁尘的腿,不求免罚,只求能留在他身边继续伺候。
但显然她是求不到的。
金雁尘没有踹她,只是把腿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他的两条腿,在流沙中逆跑,在雪桩上扎马,全是咬着牙狠练出来的梆硬肌肉,力量可以想见。
云央就穿着那身包蝉翼一样的美丽纱裙从垒了三重土的高台阶上滚了下去。
那个瞬间,他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像这样死命地抱住他的腿,哭着求他别走。别人求他,是为了自己;只有她,每一次服软,都是怕他受伤害。
在这个艳阳泼喇的正六月天,没有风也没有雪,金雁尘眯眼看着台阶下那个不知道是亲还是仇的老人,只感觉到满心疲倦。
少年心性时那种可以燃烧一切的怒火,成年之后懂得克制以后的无奈和伤痛……好像都没有了,一夕心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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