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一生

-----正文-----

邻人总是说，她疯了。

她看起来确实也像疯了的样子。穿着一件上了年纪的旗袍，在大街上有游行似的走着，迈着她矜贵的步子，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她是我的祖母。人们总喜欢私底下谈论我的祖母，但见到我时又忙不迭的停止，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叹一口气，摆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那样就能彰显他们的怜悯之心似的。

我只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祖母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从上海搬到此处的富家小姐，而后家道中落，余的我也不大了解，大抵也是因为家中长辈不让我过多的接触祖母。对她为数不多的印象是那次过年。

母亲带我去她的住处，她们之间的对话，我总是听不懂的。祖母说话的时候喜欢用一种奇异的语调，每个字的尾音都向上扬起且拖长，在空阔的房屋里显得有些滑稽。

“过年时，要把家中大小事务安顿周全，我也知道你爽利，但按规矩来，该吩咐的还是得吩咐……”

我悄悄的抬头看向她，她的脊梁挺得很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

“年夜饭的时候”

说到这祖母顿了一下，语气也软化了许多

“给阿勇买些他喜欢的……”

“母亲！”

我看到祖母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头低垂下，但脊梁仍挺得直。屋里的空气凝滞的可怕，压抑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太阳偏西斜了，橙黄的光晖透过镂花的窗户，落到每个人身上，祖母的身上投了些斑驳的光影，将她的身体分成明暗两边。她们在这粘滞的空气里对峙着，寂静越酿越重，压在每个人的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来。我看到祖母的身子开始颤抖，进而她身上的明暗也跟着颤抖，连带着我的心也开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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