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

-----正文-----

崇祯五年十二月，西湖大雪，天地如披素纱雾绡，苍茫一片，只见远山轮廓起伏。

天寒地冻，街上冷清，家家关紧门窗避寒，暮色渐浓，夜幕笼罩，惟有正街一间客栈隐隐透出一豆灯火。

室内燃着一方红泥火炉，炭火噼啪噼啪，炉上醅着清酒，桌上燃着一盏红烛，暖光映着床帷中交叠的人影，帘缝中不时钻出几声带哭的轻喘，良久，晃动的帘幕静了，一人翻身倚在雕花床头，将另一人搂在怀中。

靠在那人宽阔胸膛，他闭眼假寐。“跟了我，抛官弃家，江河湖海，四处为家，不后悔?”那人又打他的趣。“后悔，亦晚矣。”他抬眼看那人，眼眶一抹嫣红未消。我们是一双白鸟啊，他心想，栖于风雨霜雪和无根浮萍，交颈时，却总心安。

炉火噼啪，落雪簌簌。月已上中天，两人却也毫无睡意，干脆起身披衣对饮。屋内烘暖，小酌两杯，他两颊就浮起酡红。窗外仍在落雪，他不禁记起两人初见，也是雪天，他循着箫声走进那间酒楼，那人黑发墨衣，俊朗如月，一回眸，他的心就像翠鸟轻踏的湖，涟漪微荡。那是他们都年少，情一动就爱得入魂，可都是书香世家、名门望族的贵公子，怎能那般轻易就能相守，他考了功名，那人也戍边不回，谁知命里就牵着红线，兜兜转转竟在金陵重逢，多年相思不见，一重逢，就胜却人间无数。他抛下功名，家国不缺他们两个，他们只要彼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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