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

-----正文-----

“再见，弗兰克。”他说。

循着沙滩一路向前，被日光烘烤过一日的海水依然留有余温，砂石渗进了我的脚趾缝里。我蹲下身时，可以听见关节里咔嚓咔嚓的声响，一只小小的螃蟹飞快地远离了我捉捕它的双手，消失在石块和砂砾间。

现在太晚了，游人都已离去，送我过来的司机跟在身后，不时担心地提醒着时间。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太老了，实在不适合在沙滩上游荡。于是我直起身来，拍掉了手掌上的沙子，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低伏的黛蓝色天空。

奇怪呀，它与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这般的相似。我不禁疑惑，这一切难道只是一个梦吗？若是我此时醒来，是否依旧年轻如故。而拉格尔会坐在那张白色的躺椅上，金棕色的头发因为汗水而黏在他的额头上，“你睡了太久了。”他说。

“先生，我们真的得回去了，夫人会怪我的。”

“弗兰克。”

我发誓，在那短暂的一瞬，我又一次听见了拉格尔的声音，那清脆的，尚未脱离稚气的男孩声音，只不过一瞬，便像海风一般静静地消失在了沉默的天空中。我转过头去，极力睁大双眼，却只能看到天与地的交界中，一只白色的飞鸟腾然而起，逐渐远去。

“我们走吧。”我说，接过司机递给我的拐杖，缓慢地向停在一边的车走去。

时至今日，我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是1920年的夏天，我与父亲和妹妹一道，从我们位于美国中西部的祖屋来到东海岸的沙滩上度假。那时正值战争刚刚结束，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便是鳞次栉比新修建起来的豪宅，象牙色的宅邸中居住着这个国家最为富有而又最为无情的人们。但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东海岸只是一颗新奇的玻璃珠子，它不像中西部那样早已被拓荒者所带来的煤烟污染，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璀璨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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