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

-----正文-----

洪良在陆沛之不在家的雨天里，半悬在飘窗上。

雨天是浪漫的，只要不出门。万物都是美好的，只要不凑近看。

洪良喜欢不出门的雨天。

在托运站下起雨的时候，洪良便躺在小而旧的木床上，看高窗外的雨。

这雨可能是猛烈的，可能是轻柔的，也可能只是虚假地示意几滴。但总归是美的，雨天使洪良觉得安详。

他有时也打开上了年纪的木门，蹲在门口的小台阶上看雨汇集成一片。风一吹，木门便嘎吱嘎吱响，这贫瘠的声响穿过雨幕，消散在远方。

多么不公平啊，大江大河里的水流向深邃的大海，这里的水只能流向漆黑的，暗无天日的窨井。

洪良看着叶片打着旋从他眼前飘过，然后像一只单薄的船一样，避开陆地上的礁石，直直地坠入深渊。

他带着一点悲悯地目视一片叶子短暂的一生。

他不伸手，因为干燥时这凹凸的路上，长满烟蒂，也混杂着干涸的痰。

细碎的灰尘混杂在水里。雨是最便宜的溶剂，溶解了烟头上的口水，溶解了黏在地上的浓痰，溶解了被轧在地面上不起眼的生物标本。然后把这些通通冲到地下去。

远处的一面墙若有似无地传来腥臊的气味，那些憨厚老实的工人们常常对着这面粗糙的墙撒尿。

人在面对生活很辛苦的时候，你不能要求他们体面。

现在洪良离开了那个充斥着辛劳的地方，他仍旧在雨天看雨。每一滴雨都是一个底层劳作者夜深时心里的那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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