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正文-----

三伏天，久未得雨，地面上的一切都被烤得要冒烟。蝉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喊叫，隔着一扇窗，学堂里的孩子一边受着酷热的折磨，一边还要受摇头晃脑的夫子折磨，听那尾音拖得长长的之乎者也。

这声音今天格外的没力气。原本就不比蝉叫声丰富，甚至还轻飘飘的，比不上它们用劲儿。声音的主人内在仿佛受着什么困苦，以至于耗尽了气力，出口的话只剩下一丝细细的气悬着。

夫子生得很高，但黄黑的面皮没二两肉，一件长袍险险悬在骨棱上，瘦得伶仃可怜。下面的孩子把衣摆捞得高高，各出心裁地寻着纳凉法子，坐席早空了好几排。惟有他衣服裹得严实，耷着眼皮，幽幽冒着冷气。不管有没有人听，文章成篇地从要闭不闭的嘴里泻出来，许多次都似乎要断了。

等几篇念完，也不管学生们怎样，他把东西一袖，举步就要回自己老窝。到门外却给人拦住了。

锦衣的青年立在伞下，冲他招手。“过来，有好差事给你。”阮归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往前走。

青年“欸”了声，“狗才，你家主子叫你呢，装死？”

阮归道：“哪儿来的狗，吠得这么大声？”

青年眉一竖，原本还算端正的相貌立马变了形，显出凶相。“你说什么？”

阮归是个书生，动手的事做不来，金少爷又逞凶惯了，往日阮归见了他，一向是绕着走，即使对上，也不怎么吭声，只说几句硬撑面子的话。今天他这样硬气，金少爷惊奇还要多过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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