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陈新指认那晚上拥抱她的女人是谁，她只会漠然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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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陈新指认那晚上拥抱她的女人是谁，她只会漠然地摇摇头。那些女人，坐在被野猫抓烂的二手皮沙发上，陈旧的橱柜里铺着灰尘和色彩不再鲜亮的指甲油，她们用一根简洁的黑色皮筋扎头发，光亮亮的，像朴素的好女人。差不多样式的红裙子、黑裙子、碎花波点裙，有的穿在身上，褶皱里带着宜人的肥皂香气，有的用两根木夹子夹着，在午后尘土飞扬的干燥空气里晒太阳。为了吸引来客，这些女人擦着廉价口红，说不出精确的色号，有偏橙的红，有艳丽的大红和发紫的红，她们轮换着涂，有时候用它们当腮红。蓝色眼影、紫色眼影，把窄窄的眼皮抹成斑斓的海。硬硬的脚底板上吊着一双偏小的布满裂纹的高跟鞋。她们有的抽烟，有的不抽，暖洋洋的下午窝在一块儿，看电视。新闻联播，犯罪纪实，肥皂剧，最喜欢地方台的家庭片，看那些婆媳矛盾，朦胧地感到女人的围城。

所以，当父亲言辞激烈地质问她是哪个女人的时候，陈新缄默不语。她们长得都一样，闻起来一样，听起来一样，和母亲一样。

会摇头的京剧摆件，玻璃五斗柜，暖黄的灯光，绿豆汤和青椒炒肉，地上有许许多多的长头发，陈新梳头时，痛得龇牙咧嘴，身体的一部分扯下来，变成垃圾。父亲说要好好学习，给他挣面子，他摇晃着小小的杯子，里面装了透明的酒。陈新边拨弄着碗里干瘪的虎皮青椒，边玩着垂在脸侧的头发，她的寡言成为这个家庭的习惯。有时候，陈新躺在床上，眼睛跟着晃个不停的扇叶转圈，热浪拍向她的胸口，让她手脚发软，喘不过气。她有一万句话堵在那儿要说，但知道最好不说。父亲拆掉的门锁让她的言语像见光的鼠妇，钻到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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