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家娘,三兄弟哑然,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一眼高挂的美人画像。
现在小妹终于找到了,他们娘却已经不在了。
“娘,你真的如此嫌弃我们吗?”
陈顺尧对着画像如此问,三兄弟刚才还情绪高涨,现在却士气低落。
李英兰发现,岛上一干人等都是男的,没有女人或者女人太少,就叫做阴阳失衡。
在思想上稍微有一点碰撞,绝对是一场灾难,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从前施娘子也许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没有改变老门主的思想,所以不得不自己做出改变。
李英兰也确实猜对了,在时间的长河里,在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之后,现在的老门主再听见差不多的话语,顿时陷入沉默。
从前媳妇是多有劝说,可自己是怎么做的?
他当面答应,背地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总以为媳妇困在岛上,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现在想来,她是不是知道,对自己失望了?
才会狠心把顺雨送走,还把顺雨的去向,连同她自己带到棺材里尘封?
老门主黯然神伤,三兄弟埋头痛饮,显然都被李英兰和白薇说到了痛处。
最后,还是白薇主动说:“我刚才就是太生气了,话说重了点,三位哥哥别难过。”
三兄弟一起抬头,双目微微泛红:“我们从小就在海上飘,看的就是打打杀杀,你抢我,我抢你。”
“不抢就会被别人抢,为了自己越活越好,我们抢得凶一点有什么错?”
“我们一直没觉得自己有错,小妹你说挣,我们就会打打杀杀,要拿什么挣?去哪里挣?”
这话把白薇问懵了,她没有见识过海上生存的残酷,她回答不上来。
李英兰在旁边,忍不住长长的叹气。
出身环境和原生家庭,真的是教育孩子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们三个从出生就是海盗了,生活在海盗的世界里,所见所闻都是海盗的理论,不懂得文明。
至于这个当爹的,把儿子带在身边行走,爹怎么做,儿子跟着模仿,他们当然不会意识抢是错误的方式。
将目光投向老门主:“为什么当海盗?”
老头冷冷哼笑:“我家到我这辈,都是一脉单传,小时候为了不被征召当兵,家人带着我逃离青泥浦,结果在海上遇险。”
“家人没了只剩下我,是海盗救了我,我无处可去跟他们一起生活。”
“官府一年比一年过分,不断提高赋税,大力征兵,逼得百姓没有活路。”
“有越来越多的男人,自愿投身当海盗,我自然见过、听过许多官府做的龌龊事。”
“所以我打算把青泥浦的衙门给端了。”
李英兰嗅到了一丝陈年往事的气息:“所以上岸踩点的时候,遇见了施娘子?”
老门主无声点头。
哎哟,真是一段孽缘。
想娶别人,还想宰了别人爹娘?
李英兰忍不住追问:“后来怎么样?”
“施知县带人来抢我媳妇,他们吃了败仗,被我俘虏了,我媳妇才答应跟我好的。”
“我们好上了,我就把她家人给放了,不过我也警告了,如果再被我遇见只有一个死字。”
“这家人害怕,连夜辞官举家逃命。”
“没想到,媳妇临死还在怨我,我们一起生了四个孩子,她对我们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说着说着,老门主也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李英兰迟疑的说:“有没有感情,我也说不好。不过,施娘子心疼女儿是真的。”
“海盗是不被朝廷容忍的,总有一天都会有一个了结,她不敢赌不敢赌任何事,所以选择让女儿离开。”
“古语有句话,叫三岁看老。”
“这些儿子被你带在身边,养成了现在这样,她早就教不动了吧?她怕你把女儿教成了女海盗。”
这番话勾起了一些往事,令老门主又喝了一大杯酒。
第一个儿子哇哇落地的时候,他媳妇的确教过,不过儿子总不能一直在娘身边。
老大耳睹目染,在自己身上学了一些习性,媳妇教不回来经常生气,后面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就这么哥哥带弟弟,弟弟跟着哥哥跑的,他们三个人都和海盗差不多的习性,他自己看着没觉得有什么,偏偏媳妇不爱看。
两个人也是在生气闹别扭的时候,发现怀了顺雨。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在心里默默盘算了?
老门主的疑惑没有人能解答,只有带到地下亲口问媳妇了。
不过,他的确被李英兰说动了。
看着现在的女儿,和他媳妇如出一辙的美。
他觉得女儿不在海上长大,也是一种福气,至少她不会长成女海盗。
跟着自己,就难说了!
无论老门主心底如何酸楚,他也没有在李英兰面前露怯。
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这才稳住气息缓声。
“我们是海盗,走了这条道,一辈子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过活,说什么靠双手挣,不靠抢,我们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学过,我们做不到!”
陈顺尧非常认同的在旁边点头。
“是啊,你们谁见过在天上飞的雄鹰,会落在地上当走地鸡的?”
这比喻……咋滴?当海盗打劫,还觉得自己特有出息呗?
李英兰无声的颌目,好想把他拎起来,将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干净。
可看看陈顺绕身体结实,处处是肌肉,她吃一百斤蛋白粉都赶不上,算了,拎不动,想法作罢。
“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会那儿,别人会前提是愿意学啊,我看你们不是不会,是不想学。”
这番话是一针见血了,三兄弟想狡辩的话,卡在喉咙里面,说不出口。
在一片短暂的沉默后,老门主才嗳了一声。
“我们是没有回头路了,顺雨啊,你别担心,我们家不用你出去打打杀杀,以后就安心在岛上享福,有爹和你哥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你的平安,我们也会好好保护。”
白薇:“……”
“爹?你为什么要一条路走到黑?”
“离开岛上,去陆地生活不可以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少赚点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