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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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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凌山带着他的长兄从汽车上下来时,却见公馆内灯火大亮,门外多了两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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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凌山带着他的长兄从汽车上下来时,却见公馆内灯火大亮,门外多了两辆汽车。他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是携着二太太出游的何宗奎回来了。对方昨夜才和他通过电话,说要明天早上才能回公馆,至于归期为什么会提前,原因也是很分明的。

他站在走廊这头停了一阵子,掉转原本要往东厢去的路,那头要途径正厅,何宗奎大概早已摆好阵势,就等大少爷登门了。何家大爷被他拖行一路,终于摇晃几下脑袋,睁开眼睛,疑惑地开口:“凌山,这不是去我房间的路。”

没有人理会他,何春桥的脑袋又倒了回去,他不再问话,反而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地哼起了小调。两人一路走到何凌山的院子里,何凌山刚打算把这位醉鬼送到书房去休息,不料一进大门,他才发现这里也是亮着灯的。何宗奎就坐在沙发椅上,卷起了袖筒,正在闷不作声地抽烟。

他年纪大了,一弯腰,高大的身躯就显出了佝偻的姿态。何凌山看见对方,脚步一顿,唤道:“义父。”

“真是难为你,这样晚了还要顾着大哥。”一名女子站在何宗奎身后,伸出十根涂了指甲油的纤纤玉指,正替他捏肩。她相貌很漂亮,穿着水红色的薄袄,下巴被领口一圈白绒衬得尖窄光洁,年纪似乎与何家大爷相仿。女子瞟了何凌山一眼,玩笑似的道:“老爷出门在外,这家理应是你和春桥各自分担。春桥夜夜出去胡闹,你怎么都不劝劝他?”

何凌山尚未开口,反倒是醉醺醺的春桥头也不抬,懒洋洋地抛出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何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那女子登时变了脸色,一扭身子,来到何宗奎身侧坐下。何宗奎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口烟,忽然抬起手,狠狠往身侧一拍,怒道:“畜生,你还有脸顶嘴!”他似是气不过,随手抓了一只茶杯朝春桥掷来:“给我跪下!”

春桥没有动,反是何凌山带着他退了一步,杯子碎在地上,迸出一声脆响。何宗奎转眼看了看何凌山,稍稍按下一点怒火,放缓语调道:“小五,你回房去休息,不用再管你这位无用的大哥了。”

何凌山犹豫片刻,旋即扶起春桥的脸,轻拍几下,唤道:“大哥。”

春桥对他勾起嘴角,短促地一笑:“你去吧。”他推开何凌山,脚步一晃,打了个趔趄,才险险地站稳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父亲点了几点:“你要我跪,可以。”他将指头转过一个方向,指向何宗奎身侧的女子:“让她滚,就算你让我跪在这堆玻璃上,我也听你的。”

那女子用手帕掩在唇边,委屈道:“大爷,就算你再怎样不喜欢我,我也和你父亲结过婚,是何家堂堂正正的女主人。你不愿尊重我,好歹也要尊重尊重你的父亲!”

何宗奎脸色铁青,他的嘴角处有条极浅的疤痕,每逢发怒的时候,这条疤痕就变得格外明显,给他硬朗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凶戾。他把手里的烟摁灭了,倏然起身,大步走向春桥。两人的距离刚一拉近,何宗奎立即抬起脚,狠狠踹在春桥的膝弯间,春桥醉得厉害,被这样一踹,顿时闷哼出声,倒在了地上。

见儿子许久都没有动弹,何宗奎不由喝道:“你喝酒把脑子都喝糊涂了吗?起来,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

春桥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在地板上轻拍几下:“爸爸,我困了,您要教训我,就让我在这儿睡一晚上,我保证听您的话。”

何宗奎气得俯下身子去拽他,春桥人高马大,他拖拽半天,也只拽起了半个身子。两人撕扯了一阵,何宗奎终于愤愤地把儿子往地上一扔,道:“畜生,你这副人鬼不分的德性,教我以后怎样放心把家业交到你手里?我今年都六十五了!你以为我还能撑几年?终有一天,我会更老,我会死!你是要和我这个老头子一同往棺材里躺吗?”

听到这段话时,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何凌山微微抬起头,望向了这冤家一般的两父子。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那双冰一样的眼睛像是有波澜乍起,浮出一道又深又重的阴影。很快的,何凌山闭了闭眼睛,没有再管何宗奎的家务事,径自往楼上走去。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理会过那名女子。那女子倒有心想和他打招呼,然而来不及开口,何凌山已走得远了,她轻哼一声,回过身来,抚摸着自己鲜红光润的指甲,重新把目光投在前方那对父子身上。

春桥或许是被吵得烦了,睁开眼睛望向他的父亲:“家业?”他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我要这破东西做什么?你想找继承人,就抓紧时间,和你夫人再生一个儿子,反正你那样喜欢她,就算再生十个八个,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何宗奎便抬起手,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何宗奎嘴唇不住地发抖,许久才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不可救药……”他直起身,顿了一下脚,大声地重复:“不可救药!我怎会生出你这样一个畜生!”

说完,何宗奎就背起双手,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去。那女子见状,也匆匆起身,追在何宗奎身后离开了。

春桥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半张脸埋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似是睡过去了。许久过后,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何凌山从阑干上探出头来,恰好看见地上的春桥。他似乎料到会是这个结局,眉头一抬,将手抄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下了楼梯。

听到他的脚步声,春桥翻了个身,低低地诉苦:“凌山,地上好冷。”

何凌山停在他身前,先是打量了春桥一阵,才弯下腰,对他伸出一只手。

别人碰见父子争吵的场面,无论是责怪儿子,或是替父亲解释,总是要劝说几句。偏偏何凌山半句话都不讲,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不想关心的事情,连一个字都吝于施舍。春桥曾以为他是个无情的人,不过相处久了,他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误会。

春桥握住他的手,吃力地撑起身子。站直之后,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抖抖膝盖,抱怨道:“老头子下脚真重。”

何凌山走在前面,终于理会了他一次:“他年纪大了,少气他几回。”

春桥用手抵住脖颈,转了转脑袋,这才道:“他非要和我置气,我有什么办法。”

他一路跟着何凌山走进对方的卧室里,何凌山没有阻拦,春桥也不见外,径自把房门一关,倒在外间的沙发里。他扭了扭身子,又从脑袋底下抓出一叠报纸,不禁凑在眼前,就着灯光翻看几下:“又是燕南的报纸?你天天费许多功夫,取回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何凌山劈手夺去了春桥手里的东西,他的动作很急,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在对方拿着报纸转身往里间走的时候,春桥撑起身子,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凌山,你该不会有喜欢的人在那里吧?”

对方的脚步一顿,还未出声,春桥已自顾地猜想起来:“是演电影的,还是唱戏的?你看上的人,也该和天仙差不多。”

何凌山毫不留情地熄了灯,春桥没能打探到任何消息,只好倒回沙发上,双臂枕在脑后,长长的、遗憾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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