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国丧期是禁止行大婚的,如今朕就破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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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熬好了。朵勒将滚烫的药从罐子倒进碗里,搁在盘子上,边上搁了几颗甜梅子,道:“姐姐将这药端去给娘娘服下,如果娘娘觉着好些便替我带个话,就说我有事儿找她商议。”
一时,锦画来报:“娘娘让你进去说话。”
朵勒进到殿内里屋,透珍的精气神眼瞧着好了许多,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朵勒上前请安道:“娘娘喝了药,是否觉着好些?”
“好多了,多亏了你的悉心调料,朵勒,”透珍轻轻笑道,“可我这心里啊,仍是慌得很……”
“娘娘遇上了意外,定是心慌的,等养几日,再吃上几剂药便能好了……”朵勒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他心中亦是惶恐得很。透珍的病情复杂,加之她日夜忧愁思虑过多的性格,皇上又没将她放在心上,种种原因,她的结果……
“大少爷那儿有件好事儿,娘娘听了一定高兴,”朵勒又道,“昨儿礼部尚书和大人去了咱们东府,说是大少爷制香本事了得,求着王爷让大少爷去礼部公干,帮忙处理礼部一应的香事。”
“果真是好事!”透珍喜道,“这礼部是皇上最看中的地儿,且新帝登基,接下去祭典宴请的事儿还多着呢!玄儿有的忙了……”
朵勒话锋一转,道:“可少爷因咱们二小姐和春晓的婚事,昨儿生了大气,今儿一早心情还没缓过来便急急地去了礼部……”
“莹儿与春晓的事儿我早上也听锦画说了,女儿家迟早都要嫁人的,且孝仁王府向来是陛下最器重的府邸,他们又备了那么重的彩礼,我当年嫁给太子时都没有如此风光,莹儿还求什么?玄儿不过舍不得这个妹妹才生的气,春晓又是他打小就陪着的人,他心里难过,我能理解,”透珍道,“我听说玄儿院里的夏丰也嫁人了,要不这样,过几日我再选两个妥帖的丫头送去他院里,可好?”
朵勒听着透珍的意思,心凉了大半,想着这个姐姐虽疼爱弟弟,却选择明哲保身,不愿为了弟弟惹不必要的麻烦,至亲尚且如此,世间人情凉薄可见一斑,便道:“也好,全听娘娘裁夺。”
朵勒刚想起身告退,透珍轻声道:“且慢。”
朵勒又再次跪下,更贴近透珍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朵勒,我瞧着你是个聪明的,你知道有何法子可以让皇上……再回到本宫的身边?”
透珍说着眼中滴下泪来,朵勒忙拿了帕子递到她手中,道:“娘娘勿要伤心难过……”
“肖贵妃表面上与我互称姐妹,背地里不知道出什么主意陷害我,我一忍再忍,谁想……谁想她竟然想杀了我!”透珍捏紧了拳头,拳头却无力,“如果这样我还坐以待毙,我就不是东平王府的大小姐!”
透珍说完喘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红着眼道:“都怪我自己太不争气,身子骨这么弱,要如何争宠?朵勒,你帮我物色物色,如有好模样的人儿,引荐进宫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皇上喜欢什么,谁能比我更了解的?”
朵勒点头会意,道:“请娘娘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说话时已到了宫里摆饭的点,朵勒仔细查了御膳房给透珍配的菜是否都是出自他的药膳方子,都查完了才让人端进屋给透珍吃。
透珍吃完,刚想去歇会儿午觉,殿外突然闹哄哄的。锦画忙带着几个人去瞧,只见肖景仪被一群人簇拥着,身边跟着其母王氏,怒气冲冲而来,刚来至宫门口,便大嚷着:“透珍,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锦画也没好脸色,斜了肖景仪一眼道:“这儿是皇后娘娘寝宫,肖贵妃也太没礼数了些,别说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就是在平日里,有天大的事儿,肖贵妃也不能把几十年来学的礼仪给忘了呀!娘娘同你以姐妹相称,贵妃娘娘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妹妹这个身份了,娘娘的正经妹妹是我们家二小姐呢,哪轮得到你?”
肖景仪哼一声道:“好伶俐的口齿,你家主子若能有你一半的气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如今连皇上都懒得见她了。”
“请贵妃娘娘说话自重些,这不是别的地儿,这是正宫娘娘的寝宫,皇后宝印就在这宫里头,您说的每句话都可能传到陛下耳朵里,”朵勒单膝跪在地上给肖景仪请安,“皇后娘娘正在歇午觉,不知贵妃娘娘此趟过来所谓何事?”
肖景仪白了朵勒一眼,目光上下打量着朵勒:“你去告诉皇后娘娘,今儿早上,她弟弟透玄在礼部公然打了我哥肖景天,如今我哥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儿地儿是好的,我娘才来告诉我这事儿呢!我要让透珍评评理,我们孝仁王府送了那么大的聘礼要娶你们家二小姐,怎么你们还把新郎官打了?你妹妹要是不想嫁人就早说,我们把婚退了就成,怎么还打起人来?都说东平王府里出来的孩子个个知书达礼,就这么个知书达礼法?哄谁呢?”
肖景仪的声音越来越响,透珍听得一清二楚,人没出来,却已在床上咳得喘不上起来。
朵勒听了心下甚是担忧,他在担心这么一来,透莹和春晓的处境将变得愈加为难,也在担心透玄是不是又会被王爷训斥,左思右想间,那王氏已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景仪,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我那时就劝你哥哥别娶东府的姑娘,来提亲做媒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选择东府的小姐?他偏不肯,说他非东府二小姐不娶的!如今可好,人没娶过来先挨了一顿打,兆头就不好啊!且打他之人是二小姐的哥哥,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这不摆明了他们东府不同意这门亲事,打我们的脸吗?”
王氏说完又用帕子擦着脸,肖景仪越听越生气,推开锦画直走进来,站在殿外的空地上大骂:“透珍,你同你弟弟说去,他揍的每一拳都会报应在你妹妹和那个丫头春晓身上,你们东府要么就毁了这个婚约,但凡你妹妹连那春晓嫁进了我孝仁王府,看她们以后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我等着瞧!”
此时透珍又气又急又恼,忍不住一呃,一大口鲜血喷在床头的枕巾上,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吓得忙跑出屋外,大喊着:“锦画姐姐不好了,娘娘她……娘娘她……吐血了!”
朵勒慌忙起身进屋,只见透珍斜倚在床上,发髻散乱,脸色白得如雪一般,眼角乌黑,唇边沾着血,竟像个将死的人的模样。朵勒虽未出声,却暗自觉着这预兆太不吉祥,命几个丫鬟服侍着透珍躺下了,这边让个小太监忙去给东府透玄那儿递消息,让他务必来宫里一趟。
事没吩咐完,只听外头公公报:“陛下驾到!”
满院子的人纷纷跪地,梁天涯一进宫门,见那么多人跪着,奇道:“怎么今儿这么多人?我来瞧瞧珍儿好些了没有,她需要静安,哪受得了这么多人叨扰?没事儿就都回去吧!”
“是,陛下。”肖景仪带来的人散了大半。
肖景仪见到了梁天涯,便更加按捺不住,火急火燎地上前告状,样子却装得柔柔弱弱,像被欺负惨了似的:“陛下,我家哥哥被人打了!如今躺在家里,连走都走不动,这两日就不能来宫里陪皇上下棋斗蛐蛐了!”
“什么?景天被人打了?谁打的?为何打他?”梁天涯怒道。
“这……臣妾不敢说,说出来又怕得罪人……”肖景仪支吾起来,半撒娇半打马虎眼。
“你赶紧说!支吾什么?既然是事实,谁还怪到你肖贵妃头上来?”
“打哥哥之人,陛下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皇后娘娘东平王府的玄大少爷!”肖景仪说完瞧了一眼透珍寝屋的方向,又道,“陛下,臣妾顾及着与皇后娘娘的姐妹之情,所以只想找娘娘评评理,没想您正好来了……娘娘之前落了水,受惊过度,如今还怎能受这样的气?陛下千万别怪罪于她,若真要罚,就只罚一人才好,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打了哥哥,就只罚那人便好了……”
“死丫头,朕还没说要罚呢,你倒先给朕出主意了?”梁天涯捏了一下肖景仪的脸蛋,笑道,“透玄究竟为何事要毒打景天的?”
“听哥哥说,他们在礼部遇见,说起了东府二小姐与哥哥的婚事,那玄大少爷不知哪来的气焰就莫名其妙将哥哥打了一顿,我猜着,他定是舍不得他妹妹嫁人,把气撒在哥哥身上呢!哪有这样的人?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他这么一打,不是把一家人打散了吗?”
“景天娶媳妇儿这事朕一早知道,还是朕催他赶紧找个心仪的闺中小姐成婚,免得整日吊儿郎当的不干正事儿,他眼睛也毒,怎么就看中了这东府二小姐的?”梁天涯笑道,“听说不仅这二小姐,并东府最得意的丫鬟都要陪着嫁过去呢!这不娶也罢,一娶就娶俩,要说风流,谁比得过你哥肖景天呢?”
“陛下还笑话哥哥呢?他如今躺在床上直哎呦,母亲心疼得了不得,来臣妾这儿哭诉呢!”肖景仪瞧了一眼王氏,王氏又开始抹起泪来。
“朕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朕给透玄一个惩罚嘛……”梁天涯沉思片刻道,“但透玄身份特殊,朕不会动他。”
肖景仪一听便不高兴了,哼哼一声想走,又转身媚媚地瞧着梁天涯,“说来说去,陛下就是心疼皇后娘娘比心疼臣妾多些,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一个是臣妾的亲哥哥,如今臣妾的亲哥哥被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打了,陛下就当没事儿发生过,真是偏心偏到家了!”边说着边用食指轻轻点着梁天涯的胸口。
梁天涯一把抓住肖景仪的手指,吮了一口,笑道:“怎么?生气啦?生气就不美了!”
肖景仪抽出手指就想走,梁天涯道:“要不这样吧,本来国丧期是禁止行大婚的,如今朕就破个例,等景天的伤养好了,便可迎娶东府二小姐过门,朕的爱妃觉着如何?”
肖景仪终于满意地笑起来,道:“好,当然好,陛下的主意哪有不好的?”说完对一旁透珍的丫鬟道:“你去将这好消息告诉皇后娘娘,也让她开心开心,病也能好得快一些。”
“是。”丫鬟应声进了里屋。
肖景仪贴着梁天涯的耳朵道:“陛下,臣妾让小厨房做了陛下最爱吃的糕点,陛下来尝一尝吧?”
梁天涯犹豫之间已经被肖景仪挽着胳膊带出去五米远,他转身又对宫里的丫鬟道:“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好生养着,朕晚些再来看她。”
说完美滋滋地贴着肖景仪的身子出了宫门。
朵勒跪在一旁目睹一切,气得浑身发抖,皇后娘娘知道这事儿怎会开心?这只会更加要了她的命!
透玄,透玄知道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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